當今大國不是國際體系的革命者
  曲 星
  我們的討論從“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切入,很有意思。這句話是毛澤東主席的話,後面還跟著一句:“中國過去一切革命鬥爭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為不能團結我們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這裡有一個關鍵詞,
  即“革命”。對一個革命者來說,他要推翻一個秩序,當然需要這樣的思維。而問題的關鍵是,今天的世界各大國和當今國際體系是不是一種革命的關係?今天的世界大國是不是要推翻當前的國際秩序?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當今世界大國之間固然有各種各樣的矛盾,但是大家都受益於目前的國際體系,從中獲得了發展和尊重。如果不是以革命者的姿態來對待現存國際體系的話,就沒有必要採用非敵即友的對抗性思維來處理外交問題。
  當然,這並不是說大國之間沒有矛盾。即將過去的2014年,烏克蘭危機把美俄關係拉到了新冷戰邊緣,使它具備了某些冷戰的邏輯。美俄間部分人員往來的限制,政治關係的惡化,經濟上的製裁,軍事上的對抗性、遏制性的部署,這些都是冷戰邊緣的表現。歐洲和俄羅斯的關係進一步複雜化,對俄羅斯來說,美歐對東歐的政策不僅是蘇聯的影響能否恢復的問題,而是現在俄羅斯的國土能否不解體的問題。對歐洲來說,俄羅斯對東歐的政策意味著冷戰的結果能否被尊重,歐洲人認為如果回到歷史上找邊界的話,那整個歐洲就將沒有和平可言。美歐關係由於美國對歐洲盟友的監聽而變得更加複雜,美歐是最重要的盟友,但是盟友都如此缺乏互信,雙方的矛盾也在增加。
  中國與美歐俄的合作關係是全面深化。習奧會晤不僅確認了新型大國關係的理念,而且在具體方面有很多的合作。中國和俄羅斯互動頻繁,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係得到鞏固。習主席訪問歐洲,第一次訪問歐盟總部,提出來中國和歐洲成為和平、增長、改革、文明”四大伙伴關係,中歐關係全面推進。中日關係是“乍暖還寒”,習主席在北京APEC會議期間應約與安倍晉三首相進行簡短會晤,中日雙方達成四點原則共識,儘管這四點共識雙方還各有解釋,但畢竟首次確認要建立機制、採取措施來預防不測事件的發生。
  在亞太地區,有兩種安全思路。一種是以結盟為基礎,就是你的絕對不安全才是我的絕對安全,這一思路造成惡性循環。中國主張另一種思路,即新安全觀,綜合安全、共同安全、合作安全和可持續安全。美國在亞洲和歐洲建立有針對性的同盟體系,這給中俄帶來了不安全感。在這樣的背景下,中俄之間進行戰略協作。但兩國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理念,即我們在捍衛自己國家的安全和主權獨立發展上有共同點,但不是結盟也不能結盟。中國主張包容和共贏而不是結盟與對抗。因為如果中俄結盟來對抗歐美,那麼世界真的就可能會有新的冷戰。
  總之,儘管大國之間有很多矛盾,但沒有國家想推翻現有國際秩序,所以中國在處理國際事務和外交問題時,不存在非敵即友的問題。▲(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
  再續延安道路,咬定青山不放鬆
  潘  維
  前年的這個場合,我發言的主題是中華不自亂,無人能亂華。今年我想強調實現中華復興這個核心戰略利益,再續延安路,咬定青山不放鬆。
  當前的中美關係可以被概括成兩句話。第一句:做敵人難,做朋友更難。因為經濟全球化及核武器這兩大要素,中美兩國做敵人幾乎不可能。然而,因為中國的發展壯大和獨特的發展道路正在削弱美國對世界的支配權,同美國做朋友也會越來越難。第二句:有限的伙伴關係和無限的競爭關係。而今,中國與美歐日誰都付不起反目成仇的代價。中國原來有廉價勞力,而今更有了廉價資本和廉價技術。於是我們在世界的一些重要問題領域進行戰略合作及戰略交易,比如全球經濟景氣問題、核擴散問題、簽證問題、貨幣問題、氣候問題,等等。但是,支配與反支配的問題領域卻無限寬廣、持久,將持續半個世紀以上。西方與俄國關係的急轉直下再次證明恃強凌弱是世界的通行規則。崛起中的弱者不會輕易接受被打壓和欺凌的現實。所以,除非中國停滯或崩潰,合作是有限的,競爭是絕對的、無限的。
  如何應對上述兩句話構成的大形勢?我認為有三個要點。
  第一,中華的政治安全是底線。與近代史不同了,而今的我國已經強大到了“中華不自亂,無人能亂華”的地步。然而,中華若要不“自亂”,必須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以趨於平等的社會經濟政策來獲取社會團結。百姓養小送老不能越來越難,而要越來越容易。我指的是醫療和教育要走向均等化而不是相反。少數人的現代化不是中華全民族的現代化。
  第二,要警惕對外過度用力。與前蘇聯不同,中國的發展潛力巨大,若人均富裕程度相當,中國能力就是美、歐、日總共10億人的能力之合。反之,對付中國崛起,美歐日也是潛在同盟。當年的蘇聯誤判己方實力,對外過度用力,不僅與美歐日為敵,而且與中國為敵。現在看,與中國交惡對前蘇聯最為致命。如果意識到競爭對手的潛在同盟,清醒地意識到我國6千多美元的人均收入對4萬-5萬美元的美歐日人均收入處於絕對劣勢,就要準備持久戰,深耕固本、穩扎穩打,切忌急於求成,特別在對外投資和對鄰邦政策上要非常謹慎、謙虛。
  第三,繼承我黨“延安道路”的光榮傳統。在八年抗戰中,弱勢的延安從“剿匪”對象變成了抗戰勝利時的百萬雄師。那時,我黨的成功經驗被概括成三條“延安道路”: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艱苦朴素的工作作風、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而今,中華民族強國富民的偉大復興是我們堅定的政治方向。為保障這個核心利益,我們要重新強調艱苦朴素的工作作風,還要不斷精確地盤算收益和成本,隨時準備調整戰略戰術,盡可能減少敵人,盡可能增加朋友。▲(作者是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
  中國外交不要落入美國式陷阱
  吳心伯
  造成當前大國之間關係緊張的一個主要因素就是現在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冷戰結束後,美國推行戰略擴張,試圖一統天下,通過接觸和擴張的方式把前對手的勢力範圍拿下來,想將中國和俄羅斯改造成美國的伙伴,所以我們看到了北約在歐洲的東擴、在亞洲美國同盟體系的重新調整。美國這樣順風順水做了20年。現在美國的接觸和擴張戰略遭遇一個空前的挑戰,即俄羅斯的戰略復興和中國的強勢崛起。所以美國調整戰略,加強對中俄的戰略防範和擠壓,並重新動員自己的盟友為其戰略服務。這就是當前國際形勢的大背景。
  即便如此,現今世界劃分敵友與冷戰時期的敵友有很大區別,第一個區別就是今天爆發全面軍事對抗的可能性小了。第二,經濟的相互依賴使得敵友劃分很困難。第三,今天的意識形態對抗減弱了。美國還在高舉意識形態的大旗,但俄羅斯不像當年的蘇聯那樣堅持意識形態陣地,中國也不在國際上推行自己的意識形態。第四,美國、中國、俄羅斯一面在開展戰略競爭,同時也在很多的國際和地區問題上合作,這跟冷戰的時候很不一樣。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中國外交不要落入美國式陷阱。在美國四處找敵人的時候,中國一定要到處交朋友。我們的朋友越多越好,敵人越少越好。美國要鞏固同盟並爭取更多的安全伙伴,中國則要有更多的伙伴。我們讓美國的很多盟國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中國的伙伴,這樣一來讓美國想劃的線變得模糊不定,讓它沒有辦法把這個區分固定下來,這樣一來我們的空間越來越大,資源就越來越多了,我們的態勢就越來越積極主動,這就是中國的大國外交比美國更高明的一點。
  值得註意的是,當前國際政治出現一個新概念,即中等國家同盟。日本希望跟澳大利亞、印度、印尼結成一個中等國家同盟,在美國力量相對下降、影響力衰弱的背景下,通過中等國家同盟的合作來牽制中國的崛起。中等國家通過同盟的作用,可以彌補大國互動中大國的某種力量的缺失。因此對中國來講,我們關註的不僅僅是跟美國、俄羅斯這些大國的互動,對與這個地區一些中等國家的互動,也要越來越在意。▲(作者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
(編輯:SN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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